海洋保育界杠把子 ——左溪老师的故事

海洋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紧密相连。覆盖地球表面百分之七十一的海洋是太阳系其他星球所见不到的最独特的地理景观。随着人类的发展,海洋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我们面临着部分海洋生物的灭绝,海水升温,珊瑚白化等等问题。海洋污染是全人类的议题。目前大部分人对海洋污染的意识、关注以及改善污染的行动依然不够。但还是有这样一些人,他们热爱海洋,身体力行地保护海洋。今天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左溪老师来分享她自己与海洋的故事和经历。左溪老师是海洋之心的创始人,海洋保育的扛把子,珊瑚园园主。

Q:首先我们不得不提到环境保护,海洋污染是当今人类的重要议题,我们也需要有更多像海洋之心这样的组织来保护我们赖以生活的地球。您能否分享一下您当时建立海洋之心的具体的契机是什么? 

A:我先说一下自己的情况。我在传媒工作了很多年,纸媒。我们小时候看的很多都是纸质的杂志和传播物,所以对于有媒体理想的人,大家都希望在报纸或者杂志上去工作。我毕业没多久就投了简历给南方报业。最后结果层层筛选,很幸运地进入了团队。我在媒体工作了超过八年。我觉得媒体是在向大众传播一种信息,所以我个人后面也是很喜欢和他人分享事情。

2014年,我第一次去巴厘岛度假,那个时候我不会潜水。当时的我以为潜水是一项不用学习考试就可以开展的运动,后来我发现是需要理论、技巧学习以及通过考核的。所以那次我只是做了游客的跳岛游,穿上浮潜背心,在水里踢水。当时我觉得这个是跟海洋很多的接触了。

我之前对海洋的理解就是三亚那种酒店、沙滩,并没有真正的去海里做什么。一直以来都想看看海里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大概就是在我那次假期之后一个月后,我就拿出了时间,特意飞到巴厘岛学潜水。那一次我把我的行程安排成以潜水为主要的内容。我学了初级的open water开放潜水,接着又学了AOW-- advance open water进阶潜水员。海平面下的景色深深的打动了我。潜水帮你打开一扇门,让你看到海里在流动的东西,它永远不是固定的。自此我就非常痴迷这项运动。在14年之后,我的工作正好处于可以稍微喘息一下的时段,一年大概能有300天在潜水或者去潜水的路上,2016年成为了一名PADI潜水教练。在我考教练前的两年,我潜水非常频繁,超过500个log(空气瓶不是氧气瓶)。我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大海,我的认知包括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各国潜水员,潜水教练,还有不同国家的朋友在做的海洋项目。于是我了解到海洋正在面对的问题。尤其2016年的海洋升温让我看到了大量的珊瑚礁白化。我就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或许我可以发声。这个时候就海洋之心的初态就出现了。

Q:您之前有说过您尝试过跳伞,其实像跳伞、潜水这些活动都属于危险系数较高的项目,所以您有害怕过,或者恐惧过吗?

A:潜水其实还好。但跳伞确实对我来说比较恐怖,因为我是一个恐高的人。

Q:根据我们的了解能感受到您在海洋保护的方面做了非常多的贡献和研究,比如海洋生态保护、珊瑚礁修复、珊瑚种植,海洋清洁、青少年海洋生态教育等等,那么在这些活动里面最让您引以为傲的是哪一件呢?有没有一些可以分享的小故事?

A:其实我觉得不能说做哪件事情最让人骄傲。海洋生态修复是一个需要我们持续投入时间、精力、和不断去努力的一件事情。并没有说哪个项目现在就能收尾,因为它们都是比较长线的投入。但我觉得其实每一件事情都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团队成员感到开心和骄傲。我应该属于第一个在东南亚去做珊瑚礁修复的中国人,因为我们国家很多的项目都需要国家的支持才能继续进行。实验室或者一些研究团队,虽然很多老师是研究海洋问题,海洋生态学方面,他们不一定有真正的特别多的接触海洋,在完成或开展修复工作的时候受到的限制很大。很多东西是来自于理论知识,但是真正的进入到海洋去实践,深入去做的人非常非常少。所以我们这样的一个做珊瑚礁修复的中国团队,其实是第一个团队一直在坚持的团队。

在Facebook上当时也有很多人关注到我们的项目,虽然我们回国以后上Facebook有点难(翻墙)。记录虽然很简单(做项目的时候,我们没有像国内专业博主一样去做记录或有专人运营媒体账号)有很多的国际友人,尤其是关注这方面的,海洋生态保护的珊瑚救助的朋友们从世界各地给予的支持和对中国人的肯定。这个方面还挺难的,并且很多人之前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中国人愿意无私地付出去做这些,去做这些看不到回报的项目。我们做这些的时候,不理解的声音也是有的。但是听到别人说,哇你们是中国的团队啊,你们在这边坚持多久了?你们都做过哪些了?或者说看到我们的视频照片帮我们点赞事的时候,其实我们内心都还是说挺骄傲的。

Q: 所以老师国外那边是没有辱华的是吗?就是没有觉得中国不怎么样,而是看见了您的一些行动反而觉得很棒,是这样吗?

A: 嗯,其实在我们这代人在国外人眼里看来就是中国变得有钱了,富强了。就打个比方说,巴厘岛从七八十年代就开始作为旅游的一个目的地,且相对比较国际化,刚开始欧洲人比较多,后来日本人比较多了。但是近些年来,现在很多中国人。中国人的各方面比如消费、购物等,让全世界人都觉得中国人有钱了,但没有承担更多的责任,这个在国际上是有很多声音的。有部分会觉得中国人没有承担相应的责任,或者说,会觉得我们中国人有钱但蛮自私的。所以也会认为愿意无私奉献的中国人蛮少的。

Q: 那您近期有感到有更多的中国人加入您这样的行列吗?还是说还是一个比较小众的存在。

A: 其实从我开始创办海洋之心,我能感受到很多跟我有共同理想的人。而且我是觉得,这个过程中让我觉得其实并不是国家或者地域上的限制,哪里都有愿意付出、愿意努力、愿意通过自己的行动让我们的地球更好的人。但哪里也都有键盘侠,哪里都有牢骚满腹的人在这个过程中我遇到了很多愿意帮助我的人,包括有很多你们这样的青少年加入进来的。我觉得有时候年轻一代,在反过来影响父母辈。他们会更关注到我们的世界是什么情况,人类处于什么情况,他们可能确实是父母那一代为了工作,为了事业,也为了孩子,精力没办法放在这些上面,我也理解,中国上一代蛮苦的。现在中国的富强是有他们上一代付出的结果,他们也没有时间去考虑我们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空气,更清洁的水,然后下一代的下一代会有更好的未来。但是现在的青少年我觉得倒是更关心这些议题,愿意支持我们,反过来会影响他们的父母,就像树叶影响到了树的根部一样。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推动。

Q: 那其实您也有提到您好像是第一个在东南亚做这些海洋公益项目的中国人,那您一开始有什么阻碍吗?

A: 有的。从我们最开始做,就是做了一个人工鱼礁。当时在跟一个艺术家小伙伴合作,她是做装置艺术的。做了一个拼字游戏,在一个大概十二米深的斜坡上。这个装置采用的友好环境的材料和复杂结构可以让更多幼鱼生活在其中。因为幼鱼是最容易被更大型的海洋生物所捕食的,所以在幼年时期需要环境结构庇护。在这个过程中,也有很多的其它的海洋生物比如说珊瑚,软珊瑚着床,逐渐完成海底的生物多样性的搭建。当时在做完这块以后,凤凰那边还把我们评为了凤凰新青年,在网上引起很多轰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有很多人在网上关注的是,你的头发为什么是黄色的,然后你为什么在印尼干这件事情不再中国干这件事情。就是你能想到的刺耳的声音都有。

Q: 那您当时有去进行官方的回应吗?

A: 嗯,其实当时没有特别多的想去回应这件事情。我是这么理解的,当你去做一件只有少部分人才做的一件事情时,你是因为热爱而做。但当你想让所有人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源自于内心的恐惧,所以大众才会做一件事情。所以当自己做一件像这种梦想性的事情时候,他永远是小众的。大家去年前年都不出门,那是因为新冠,因为恐惧。

Q: 您周围人对您这件事有什么不好的反馈吗?

A: 嗯,也有反馈。比如我周围的朋友经常问我这个事赚钱吗?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一个人毕业了已经工作了是一个成年人,就会有很多人来问这个问题。有些人是觉得很佩服我,有些人对我是抱有很怀疑的态度。成年人的功利心都比较强。我的父母也会担心。其实他们不太能弄清楚我到底在做什么。

Q:您有说到希望大家可以做一些义工,您希望青少年能做些什么呢?

A: 我们的团队在最开始的时候整个团队基本都是潜水教练。当时不止是青少年,很多人在问能不能帮也参与进海洋生态救助的项目里,帮我们去做珊瑚种植、珊瑚礁修复或者拍片子之类的。还有很多已经拿到执照的潜水员。但实际潜水在海里工作和在陆地上工作是非常不一样的。大家完全是失重的状态。如果只是一个潜水员或者都不是潜水员的情况下,参与这个运动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危险甚至危及到生命。毕竟潜水是个极限运动。其次,我们是在保护这个环境,不熟悉潜水的人可能控制不好自己一不小心把边上的一大片珊瑚都毁了。那这个工作就白做了。所以我们更多的希望同学们去做一些其他事情。比如我们当时征集过同学去帮我们做公众号的管理、自媒体的输出或者我们做线下宣导的时候来讲讲他们自己对海洋的理解和问题。‍各个年龄层的青少年其实都有参与。他们在不同的层面上去做输出。

Q: 您之前也有提到热爱和恐惧。很多人对大海因为未知会产生一种恐惧。您一开始会产生这种恐惧的感觉吗?

A: 这个我能理解。我教过的学生就有对大海恐惧的。虽然学潜水的训练池比平时的泳池深,但是因为有边界他会觉得很踏实。但到海里周围没有物理依靠的时候,人自然会有一种恐惧感。我有两次有很明显恐惧的感觉。第一次是刚学潜水的时候选修了夜潜这个课程。顾名思义,夜潜就是晚上去潜水,天黑了海里自然也没光亮。潜水员会用潜水手电去照亮周围的环境。第一次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只超大的石斑。那是我第一遇到比我还大的鱼。当时惊讶到都不会动了。第二次就是在海上遇到暴风骤雨的时候。当时我们是在船宿。遇到了特别大的风浪,感觉大海全都是黑色的,人会被大幅度的颠起来。天亮了发现大家的东西都飞得到处都是。在这之后让我一直有对自然的敬畏。

Q: 不仅大海是未知的,其实在海洋保护的路上也有很多的困难。您也提到有许多负面的声音。大家对这个事目前的关注也比较少。您在扩大影响力,增加关注度这个路上有遇到哪些难题吗?

A: 对我们的工作进行拍摄记录,是很好的一个传播方式。但水下拍摄比陆地上的拍摄更有难度,无论是从拍摄设备的高昂价格还是对潜水和摄影技术的要求。在水下拍摄的时候,摄影师是不能从取景器看清楚到底拍的效果怎么样,所以经常要拍很多条素材才能剪出来很短的一段。另外在水下,也无法说话沟通,这些都会增加工作难度和工作量。我经常会想一些脑洞很大的脚本,围绕着海洋主题,而非说教那种。在15-16年,那会儿还没有视频号或者各种平台,我们的一条非常无厘头的美人鱼住进珊瑚花园的视频,在微博得到了十万的点击率。还是很开心的。也希望现在的流量密码不要总是围绕着摆拍、吸引眼球的事情。

Q:对于新媒体的事情,我们会逐渐发现新型的流量获取渠道比如小红书,所以左溪老师您会使用这些软件进行宣传吗?

A:在一开始有了这些项目的时候,我只会使用Facebook的平台。印尼的网又慢还很贵,每次水下工作后都比较累,没太多精力时间顾及其他。随着疫情的蔓延,我认为自媒体平台很重要,但是我又认为依赖网络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希望在疫情后,可以回到巴厘岛我们的项目实施地。

Q:如果给您机会签一个经纪公司,让您的账号火起来从而有更多人能看海洋保护的项目,您会这么做吗?

A:我会,但是可能签的时候要看一下条款吧。

Q:那您觉得账号或者个人火起来重要吗?

A:我觉得火对于我个人不重要,但是对于我们的海洋之心发展非常重要,因为会有很多不断的资金和专业的人来加入我们。我们也需要更多的人来无私的奉献到这个项目上。

Q:如果有一天您入不敷出了,您会怎么做?

A:有的。在最开始都是我自己个人的投入,但是我后来发现做一个事情是因为你的热爱,但是毕竟我自己个人能投入的是有限的。尤其这当中会有很多的消耗。这个时候会有资金的压力。我们也采用过多种的、方式,比如众筹的平台,有我们的项目的大使做过推广,让大家去参与我们的项目认养珊瑚缓解了很多的成本方面的问题。这种方式相对来说是短期的,我期待的有企业比如企业的ESG部门或者基金会能对我们支持。这两年我们帮地方政府、企业做的碳减排、碳汇开发等等是商业项目,就是希望以此来反哺海洋之心,形成一个逐渐健康有活力的资金链。

Q:对于没有很多经验但是又对海洋保护感兴趣的人来说,您觉得最开始需要学习什么课程吗?有什么样的途径可以获得知识呢?

A:满足年龄和健康要求,可以学习PADI的open water开放潜水员课程,成为一个合格的潜水员,更近距离的感受海洋的力量。这两年因为疫情的原因,如果没有机会出行,可以看看BBC的相关纪录片,对海洋和海洋生物有初步的了解。

Q:我们可以感受到您对海洋保护事业的热情,那么您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

A:我长时间的在海边工作,确实会难以回归家庭。我是丁克,所以相对来说还好,我比较想把自己的热情投入到工作当中,其实这个也是我的性格吧。我先生对我的事业也非常的支持。

Q:之前您的时间都投入在海洋保护上,现在您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您会后悔吗?

A:我不是一个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的人。其实我现在的工作也涉及海洋保护,虽然因为疫情我不能回到巴厘岛,但海洋生态保护是一个非常长期的事情。它不会因为我们疫情停两三年,也不会因为我们努力工作两三年就让海洋有显著的变化。其实人类的行为和这个时间段是微量的。那如果说我现在又开始做盈利的这些工作项目,肯定会有差异,工作的节奏氛围不同,追求的目标也不同。不过也是因为我在做海洋之心做了这么多年,我也得到了很多的荣誉和新的机遇。像我现在接触到的一些专家、科研方面的人,有时和我对接的时候就会突然发现原来我就是那个左溪。

Q:最后,老师您有什么话想对现在的青少年说的吗?不管是对现在的我们,还是未来的我们。

A:希望现在的年轻人能更多地去敞开自己的心扉,然后把自己的目标可以放得更长远一些,不要那么实际因为我真的觉得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职业太多的行业值得你们做,去关注。没必要把自己的目标锁的很小,像是我要做一个什么人,我要做一个什么事,而是让自己去接触不同的知识,不同的领域。那个时候你会发现,即使是一件很小的事,也能够很伟大。

非常感谢左溪老师的分享。左溪老师对海洋的热爱和追求热爱的勇气非常令人敬佩。保护海洋,人人有责。请为保护海洋尽一份力,保护我们共同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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